舊上海梨園軼事（五）《牛頭山》兩個高寵，汪笑儂親撰謝恩表

舊上海梨園軼事（五）《牛頭山》兩個高寵，汪笑儂親撰謝恩表

蔣平踢暈花蝴蝶

　北平劇中之花蝴蝶有二：一為全本《俠義安良傳》之花蝴蝶，劇本照《七俠五義》小說排，其人姓花名坤，鴛鴦橋并未活擒。一則僅名花蝴蝶，亦曰鄧家堡，其人姓姜，與《七俠五義》情節(jié)有異，則結(jié)末一場，花蝴蝶為蔣平擒住。《俠義安良傳》只光緒間石路天仙茶園曾連臺排演，別戲園皆無此劇，故所演者俱以鴛鴦橋?yàn)闅w束。

　昔年名武生李春來最擅勝場，采花時穿厚底靴上欄桿，能以靴背倒掛鐵梗之上，洵為獨(dú)一無二。鴛鴦橋與蔣平水戰(zhàn)，在橋上遇蔣平時，臺上以桌為橋，開口跳飾翻江鼠蔣平，自桌上翻一筋斗而下。李春來飾花蝴蝶，自桌下翻一筋斗而上。此二筋斗，一上一下，作一去一來勢，穿動時其身各從胯間翻過，略一參差，即易肇禍。

李盛斌之《花蝴蝶》

　某夕李伶演此，飾蔣平者為名武丑蔣寶珍，偶一不慎，其足蹴及李之小肚，致李頓即暈于臺上，昏不知人。經(jīng)飾展昭等之各武伶，舁之以入，趕急施救，歷十余分鐘始蘇。一時觀劇者僉謂蔣平踢暈花蝴蝶，故不必活擒，亦險矣哉！

“新鮮”、“蹩腳”與“酒色過度”之花蝴蝶

　花蝴蝶，昔為武生之正工戲，演此者非身手靈敏，欄桿純熟，跳躍矯捷，筋斗活潑者不可。當(dāng)年李春來工此之外，夏月潤花樣翻新，釆花時一筋斗翻進(jìn)紙墻，甚為特色。并以五張桌橫列臺上，一躥而過，殊無第二人能之，是以有“新鮮花蝴蝶”之稱。

　而趙月來在新新舞臺演此，趙亦為武生中之好身手，賣力特甚，恒能博得臺下彩聲。某夜演采花一場，穿厚底靴，翻三張半高桌，其頭上之六楞帽，幾乎觸及臺頂，詎一筋斗翻下之時，兩足因用力過猛，竟致靴底與靴面脫離，缐寸寸斷，趙幾仆于臺上。謔者因戲呼為“蹩腳花蝴蝶”。

姜鐵麟之《花蝴蝶》

　又有先系武生后成鼎鼎大名之文武老生某（其名從隱），某日演采花，其欄桿功夫本殊不弱，每有人擊節(jié)贊美，乃是日兩腿忽而木僵，屢翻屢不能上，競爾草率下臺。觀者為之大嘩，謂為酒色過度之花蝴蝶，殆緣酒色過度所致。以劇中人之本事，調(diào)侃演劇人，誠妙語雙關(guān)也。

《牛頭山》兩個高寵

　《岳傳》中之牛頭山，若使演全，應(yīng)自牛皋下書起，至高寵挑華車，牛皋大敗金兵止，曰《牛頭山》，為花臉及靠把武老生正劇。如僅演高寵正場戲，則名《挑華車》，至高寵被華車壓斃即止。牛皋乃配角，固無足重輕也。善飾高寵者，昔推夏月潤，飾牛皋者，首推馮志奎，演此皆為杰作。夏月潤有孔雀翎靠子一件，獨(dú)于此戲用之，尤為美觀特色。

侯永奎之《挑華車》

　又有一徐世芳者，以勇猛武生著，隸丹桂部，亦以善演此戲鳴于時。雖略嫌過火，失大將風(fēng)度，然當(dāng)挑車時之種種架式，種種姿勢，演來弈弈有神。一日，與飾牛皋之某配角演此，當(dāng)岳元帥升帳之前，牛皋、湯懷、王貴高寵四將上場，起霸既畢，例須報名，不知如何飾牛皋者神思昏亂，誤報高寵，臺下為之大嘩。逮至高寵報名，徐世芳大聲曰：“我真正高寵。”于是一戲中有兩高寵，幾與雙包案無異。觀者咸哄堂大笑。北平劇中之話柄，實(shí)無有過于此者。后一場牛皋已另易演員，大約為管事斥退矣。

汪笑儂親撰謝恩表

　汪笑儂，名僢、漢軍廂黃旗人，學(xué)而仕，仕而優(yōu)者也。

　初次蒞滬，在光緒中葉。隸周桐蓀所開之丹桂茶園，為二等須生，排戲列第三四碼。雖有《馬嵬坡》、《罵閻羅》等戛戛獨(dú)造之劇，以未逢其時，不為人所欣賞。余嘗于后臺訪之，與之語，饒書卷氣，殊不類菊部中人，大異之。

汪笑儂之《澠池會》

　為日既久，漸與之稔，承以所著詩文稿見示。詩多試帖體，文則喜作散行，有江湖奔放勢。且亦有八股稿。據(jù)言某科曾邀鶚?biāo)]，嗣納粟入仕途，歷任稅收等差，并一現(xiàn)宰官身。既血緣事鐫職，悟宦海風(fēng)波，不圖再進(jìn)。幸自幼嗜皮黃，能爨演諸劇，乃隱于伶，自署名曰“伶隱云云”。余聞而傷之。未幾，緣郁郁不得志而去。

　越數(shù)年復(fù)至隸寶善街某園，則聲譽(yù)已獲稍起?！锻南e錄》主任周病鴛適開菊榜，以文狀元屬之。自此一躍而執(zhí)須生界之牛耳，厥后竟成名伶。有自編之《朱買臣休妻》、《哭祖廟》、《縷金箱》、《獬豸夢》等劇本行世。當(dāng)榜發(fā)后，汪親撰謝恩表道，投刊《消閑錄》，當(dāng)時必有人曾見之。至全部《黨人碑》劇本，人謂亦系汪所編，其實(shí)乃我佛山人吳趼人手筆，編就后貽汪者也。

（《滬壖話舊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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