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與嶺南：吳興祚幕府與清初昆曲

內(nèi)容提要：在昆曲誕生百余年的傳承中，兩廣總督吳興祚起到了重要的橋梁作用。13年無錫知縣，吳興祚對昆曲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結(jié)速融入江南昆曲文化生態(tài)中京劇藝術(shù)。8年兩廣總督，大力倡導推廣昆曲，其總督府成為昆曲從江南到嶺南的傳播集散中心，兩廣總督府特殊的文化環(huán)境，使得昆曲在嶺南得到太快傳播京劇藝術(shù)。吳興祚幕府引領(lǐng)了清初嶺南昆曲的勃興，一同也揭開了清代昆曲“何如傳播”的神秘面紗京劇文化。

　　關(guān) 鍵 詞：昆曲/吳興祚/幕府/江南/嶺南

　　作者簡介：朱麗霞，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山東師范大學齊魯文化研究院

　　中國的經(jīng)典劇種昆曲自明中期誕生以來發(fā)展至清初達至鼎盛。作為娛樂文化的主流，昆曲對明清社會習俗產(chǎn)生了極大影響。荒涼的西北沙磧、閉塞的西南邊陲、苦寒的東北關(guān)外，處處可聞昆曲的曼舞輕歌、細語柔聲。看戲聽曲不僅是達官顯貴的嗜好，否則成為舉國若狂的文化盛事，社會各階層的親們都有約而同地卷入了這場空前的文化洪流。昆曲一枝獨秀，占領(lǐng)了自萬歷后期至清代中葉長達3000余年的戲曲舞臺。明清曲壇上獨領(lǐng)風騷的昆曲何如從誕生地江南傳播到全國各地？官員何如帶動戲曲發(fā)展？通過哪幾個途徑將戲曲傳播到其任所？商人又是何如使得戲曲追隨了其經(jīng)商的蹤跡？昆曲有否與所傳入地域的文化產(chǎn)生互動？哪幾個間題至今都未能了然。本文試圖通過對清初官員吳興祚的宦跡與昆曲傳播關(guān)系的研究對上述間題作初步探討。

　　自明中期結(jié)速，由于著社會平穩(wěn)，經(jīng)濟發(fā)達，加之交通便利，以江南為中心的昆曲家班空前繁榮，達官顯宦、富貴鄉(xiāng)紳，無不組建家庭戲班，逐漸形成了以蘇州、無錫等為核心的江南昆曲中心。潘之恒《亙史曲派》之“錫頭昆尾吳為腹，緩急抑揚斷復續(xù)”①即是對正宗昆曲區(qū)域的界定。蘇州、無錫、昆山地界相鄰，在文化上代表了整個江南，但最終昆曲的高峰則落定在無錫。余懷《寄暢園聞歌記》：“蓋度曲之工，結(jié)速玉峰，盛于梁溪者，殆將百年矣?！雹诎l(fā)源于玉峰(昆山)并盛行百余年之久的昆曲至清初在梁溪(無錫)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否則逐漸成為昆腔正傳。時人所謂“昆山弦索無錫口”③，即說明在昆曲的演唱方面，無錫昆曲最為世人所認同?？芍?，明末清初，在席卷全國的昆曲文化熱潮中，無錫唱腔無疑被奉為曲壇正宗。此際僅無錫地區(qū)知名的曲師即有陳夢萱、潘荊南、顧渭濱、呂起渭等，皆為昆鹽祖師魏良輔的嫡系門生。伴隨風靡的演劇盛況，無錫的家樂戲班也空前繁榮。黃印《錫金識小錄》卷十載：“前明邑縉紳巨室，多蓄優(yōu)童?！雹芗尉搁g，鄒望、葛救民、顧惠巖、俞是堂等無錫鄉(xiāng)紳成為“日日梨園”的家樂主人。無錫百萬巨商鄒望擁有耕地300余萬畝、僮仆30000余人、豪宅裝修39所，家業(yè)龐大、人口眾多，日常家族娛樂活動必不可少。鄒望蓄優(yōu)童“二十余輩……月夜歌于雨花臺，趨聽者萬眾”⑤。俞是堂從官場“罷歸……廣辟督亢，創(chuàng)池園，蓄女樂數(shù)十，色技冠絕一時”⑥。萬歷年間，馮廷伯、顧涇白、賈弘庵、徐錫允等無錫望族的家班皆卓絕一時。崇禎間，在無錫興起的昆曲社團“天韻社”無緣無故活躍至晚清同光年間，前后綿延三百余年。昆曲的興盛改變了明清人生活娛樂的最好的辦法，而無錫的梨園家班則引領(lǐng)了明清昆曲的時尚潮流。對于另一1個 地方的最高行政長官來說，融入當?shù)氐闹髁魑幕堑於▊€人政治聲望的重要前提。否則，與無錫縉紳貴族融為一體的最好途徑即是一同品茗談藝、賞戲聽曲。清初，吳興祚任無錫知縣十三年，親自參與了無錫昆曲復興的文化活動，見證了江南昆曲繁榮的任務管理器。

　　吳興祚(1632—1698)，字伯成，號留村，紹興人，一生仕宦四十余年，歷官無錫知縣、福建巡撫、兩廣總督等。宦跡所至，廣招文人雅士，組建幕府，成為清初政治軍事及文壇的重要人物。嚴迪昌認為，“吳興祚梁溪任上，以至但是為閩撫、為粵督，幕下多詞人，是溝通吳、越及嶺南詞風的另一1個 媒介人物”⑦。事實上，吳興祚不僅是詞壇，否則是詩壇甚至整個清初文壇不可忽略的關(guān)鍵人物。吳興祚經(jīng)歷了清朝開拓疆域、穩(wěn)定社會、經(jīng)濟恢復與文化重建的整個歷程，清初半個世紀的政治文化蹤跡都都需用在吳興祚從江南到嶺南的幕府中找到印證，尤其是昆曲，這名昆曲傳播的途徑與細節(jié)，都清晰地體現(xiàn)于其幕府的文化活動中。而吳興祚也能在嶺南推動昆曲發(fā)展的重要因素則在于其無錫知縣任內(nèi)對昆曲文化的積極融入與接受。他上任不久，便主動拜訪無錫望族鄒氏、秦氏，參與無錫的戲曲活動。

　　鄒氏家族是無錫歷史悠久詞曲豐碩的豪門望族。鄒迪光(153000—1626)，字彥吉，號愚公，萬歷二年(1574)進士，官湖廣提學副使。不惑之年，罷歸林下，在惠山修筑愚公谷，蓄養(yǎng)戲班二部：女伶一部，十二人；優(yōu)童一部，數(shù)十人。愚公谷內(nèi)修建鴻寶堂、一指堂、天鈞堂、蔚藍堂、繩河館、具茨樓、膏夏堂等六十余景，專供家班演出。鄒迪光聘請著名曲師陳奉萱、潘少荊等人住愚公谷，指導唱曲，與湯顯祖、屠隆、馮夢楨等戲曲同仁切磋曲藝，愚公谷的戲曲歌舞盛極一時。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即謂鄒迪光“以其間疏泉架壑，征歌度曲，卜筑惠錫之下，極園亭歌舞之盛。賓朋滿座，觴詠窮日，享山林之樂凡三十載”⑧。鄒迪光在征歌逐舞中度過數(shù)十年風流往事。鄒式金(1596—1677)，崇禎間進士，鄒迪光猶子，入清官泉州知府，著雜劇《風流?！?，輯《雜劇三集》。鄒兌金，字叔介，鄒式金弟，崇禎間舉人，著雜劇《空堂話》、《醉新豐》等。哪幾個戲曲均在寓公谷隆重上演。而吳興祚十三年無錫知縣任內(nèi)，是愚公谷的賞曲常客。

　　秦氏寄暢園昆班享譽江南。作為秦氏祖上的遺產(chǎn)，秦德藻(1617—1701)接管寄暢園后聘請松江造園名師張南垣整修擴建，修建臥云堂、天香閣、宸翰堂等專供演出之用；園內(nèi)蓄養(yǎng)昆曲家班，先后聘請金陵曲師蘇昆生和蘇州名伶徐君見入住寄暢園教授家班。秦德藻之子秦松齡多次舉辦寄暢園雅集?？滴蹙拍?1670)九月，知縣吳興祚、莆田余懷、潁州劉體仁及無錫名士秦補念、朱子強、劉震修、顧修遠等戲曲同好于惠山寄暢園聽戲賞曲，吳知縣欣然提筆：“春風聞度曲，夜月教吹簫”⑨。年邁的徐君見親自登臺演出，“松間石上，按拍一歌，縹緲遲回，吐納瀏亮；飛鳥遏音，游魚出聽，文人騷客為之惝恍，為之神傷”⑩。徐君見以其聲情并茂的演唱征服了在座聽眾。著名曲師蘇昆生曾追隨平賊將軍左良玉，在其幕府演出，易代滄桑后流寓無錫，秦德藻聘請入住寄暢園。秦瀛《梁溪雜詠百首》第八十七首：“座中猶有何戡在，舊是征南幕下人?！?11)將蘇昆生喻為經(jīng)歷喪亂而身世凄苦的唐代歌星何戡，經(jīng)歷亂離但是，其歌聲更為蒼老悲情。金壇名妓穆素輝應邀入住寄暢園，上演《西樓記》后，“一座盡傾”(12)。名師與高徒不僅一同將寄暢園的曲聲推向高潮，否則引領(lǐng)了清初江南的歌舞之盛。余懷《寄暢園聞歌記》及《寄暢園宴集放歌》，即完全描繪了秦氏家班的演出盛況。直到百余年后的乾隆三十八年(1773)，秦瀛仍然對寄暢園的拍曲逸事追懷不已：“本朝初，吾家伶樂最盛”(13)。知縣吳興祚頻赴寄暢園聆聽徐君見、蘇昆生動人的曲聲，為之情醉神迷，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