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窮節(jié)乃窮 -劇評賞析-菊壇文萃-戲曲藝術

北京實驗京劇團最近上演的《正氣歌》（馬少波編劇、劉木鐸等導演）是目前首都京劇舞臺上一出不多見的好戲?？吹贸霰本嶒灳﹦F從領導到群眾，是在認真嚴肅、一絲不茍地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實屬難能可貴。近來，歌頌愛國主義，贊揚民族氣節(jié)的題材確實太少了?！墩龤飧琛返难莩?，為當前戲曲的百花園中，添了一支絢麗多采的花朵。

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歷史上像屈原、諸葛亮、岳飛，文天祥、戚繼光、史可法、鄭成功等民族英雄，真如夜空繁星，數(shù)之不盡。他們都曾經為祖國忍辱負重，身被創(chuàng)傷以至于壯烈殉國。中華民族正是依靠這種忠烈之氣，才得以延續(xù)發(fā)展。越是當祖國處于金甌破碎、風雨飄搖之秋，越顯示出這種凜凜正氣的砥柱作用。明李贄《藏書．文天祥傳》中有元朝丞相博羅與文天祥的一段對話：“博羅曰：棄德祜嗣君而立二王，忠平。天祥曰：當此之對，社稷必重，君若輕，吾別立君，為宗廟社稷計也……曰：既知其不可，何必為？天祥曰：父母有疾，雖不可為，無不下藥之理”。文天祥的思想本質不是愚忠愚孝，而是孟子所說的“社稷為重君為輕”的民主思想，他把江山社稷看成生我養(yǎng)我的父母，盡管大宋王朝對待文天祥并無滴水之恩。

文天祥二十歲中狀一元，在奸臣賈似道專權的時代，曾三次諍諫，三次罷官回鄉(xiāng)。直到元兵逼近臨安，又率義兵奔赴國難，“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他愛的是祖國大好河山，卻不是叛后幼主。因此，在大都會同館申再見謝道清時，竟冷諷熱嘲地稱她一聲郡夫人；對不愿降元而又身受其禍的全太后、小皇帝卻深深一拜。當謝道清色厲內荏地叫喊“君降臣當降”的時候，文天祥理直氣壯地高呼：“君降臣不降！”這正是這個戲的莊嚴的主題，不知那些曾經叫嚷過：“您愛我們這個國家，可這個國家愛您嗎？”的人，在文天祥的浩然正氣面前做何感想！

作者是把文天祥這個英雄人物放在降、戰(zhàn)的爭論里，強敵的屠刀前，親人的誤解申，義民的愛護下來塑造的，前兩場，“宮諫”和“闖營”中，文天祥慷慨陳詞，侃侃而談。以念白為主，輔之以唱，初步將文天祥的剛直不阿，視死如歸的性格勾勒出來了。

第四場“釋疑”是親人之間由誤解到諒解的全部過程。特別是李庭芝得悉文天祥并未投降時，縱馬追來。文天祥在大段唱詞里，推心置腹地唱出了對李庭芝的信任。并撫著被李射傷的左臂唱道：“這一箭顯示了報國大志情深意廣，這一箭顯示了愛憎分明氣概軒昂”。這些發(fā)自肺腑的聲音感動了李庭芝，他在大段二黃三眼中抒發(fā)了內心的悔恨，并甘愿“從今后在麾下，精忠報國，殺退賊兵，愿做個走卒牒差?！背辉O計，繼承中有革新。從人物感情出發(fā)，不追求華麗纖巧。特別是李崇善、孟俊泉二位演員，嗓音寬亮，字正腔圓，使觀眾在美的音樂享受中，感受到人物的內心變化，從而使劇情的發(fā)展，緊緊地抓住觀眾。當李庭芝親為文天祥拉馬墜蹬時，觀眾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他們又諒解了！

“生祭”一場是全劇的高潮，也是文天祥這一人物性格完成的關鍵。幕一拉開，文天祥的大段反二黃，沉痛地回憶了自元兵逼近臨安以來所發(fā)生的波折和苦難。意識到“功敗垂成”“大愿難償”。于是挑燈揮毫，寫下了千古流傳的偉大詩篇《正氣歌》，凜凜正氣，使觀眾屏息靜坐，心情翻騰，一縷愛國主義的激情，油然而生。

這是一出以唱為主的思想性、藝術性相當統(tǒng)一的好戲。

最后也提點意見：原劇本中有家鉉翁這個人物，他是文天祥的老師，平素柔猶寡斷。一時失足，身陷不義，在文天祥的正氣感召下終于拔出污泥而保持晚節(jié)。在全劇人物忠奸分明的情況下，多這樣一個性格上比較復雜的人物，更富于真實感，不知為什么演出時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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