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憶厲慧良張世麟 -名家散憶-藝苑芳華-戲曲藝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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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源:愛戲網(wǎng)
厲慧良先生和張世麟先生這兩位名武生同在津門實現(xiàn)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劇作家吳祖光在題詞中稱厲慧良為“東方舞蹈皇帝”。厲在文藝界名望之高由此可見。然而張世麟居然就在這位“舞蹈皇帝”的身邊像一棵大樹那樣扎下了根,也贏得了自己的觀眾,而且一呆就是三十幾年。兩大武生同在一地,在同一個舞臺上獻藝,并寫下了各自的風風光光的記錄,此種情況可謂世所少見。
厲與張的藝術(shù)風格雖異,但他們對藝術(shù)的想法也有相通之點。厲主張“藝不宗一”;張則說過不要只局限于“一師之傳”,而應(yīng)“博采眾長”。厲慧良由川入津,致力于京劇之南派與北派的合而為一,并稱之為“南功北戲”;張世麟則成長于東北,他把剽悍硬朗的關(guān)東風格與大方規(guī)范的京派氣象結(jié)為一體。因而,厲、張二位的藝術(shù)都是既扎實而又灑脫的。他們還都具有對藝術(shù)現(xiàn)象做有深度的審美思考的能力。
記得在1986年我有幸與厲先生談了一次話,談到在藝術(shù)中怎么表現(xiàn)生活中的丑而刺目的形象的問題,他不假思索地說:“我曾經(jīng)看過一部美國片,一個人被人殺死了,掉在水里了,只是見到一股紅色的水流翻了上來。那個鏡頭的處理就很美?!笨磥硭侵鲝堄妹赖男螒B(tài)來表現(xiàn)真和真中的丑的。我與張世麟先生接觸得更多一些,更是經(jīng)常聽他談到對于真與美、動與靜、功與法等問題的精辟的見解,我于1995年11月曾經(jīng)發(fā)表過一篇《張世麟先生談藝》就記下了張先生在這方面的許多原話。
厲慧良幾乎每出戲里都安排精彩的技巧,如《鐘馗嫁妹》的“橫叉下桌”,《金錢豹》的“飛腳過人下桌”,《一箭仇》的“厚底旋子”等,給人留下難忘印象。張世麟在《潞安州》、《走麥城》、《戰(zhàn)冀州》等戲中所運用的“摔搶背”、“摔僵身兒”、“搓步”、“顛步”等諸多技巧也堪稱做到了人無我有、人有我優(yōu),其精湛程度人所難及。厲、張二位的爭勝心理都很強,可謂各有優(yōu)勢,不過厲有厲的訣竅,張有張的門道?!短艋嚒?、《走麥城》、《鐵籠山》等戲二位都說“那是我的戲”,演出來則各有風貌。
在厲、張的心目中,我感到他們在爭勝的同時,還是互相有所佩服的。有一次我親耳聽到厲慧良在提到另一位武生演員時,對人們說:“他比世麟的藝術(shù)差遠了!”借機贊揚了張。又有一次厲坐在臺下聚精會神地看了張演的一整出《走麥城》,張世麟聽說這一情況后滿意地說:“我的戲慧良看?!薄堕L坂坡》、《一箭仇》是厲的拿手戲,張當然也有這兩出,但后來就沒看他演過了。反之,《惡虎村》、《蜈蚣嶺》是張的拿手戲,也沒見厲動過。似乎這其中也含有一種默契,間接地折射出這對藝術(shù)上的“勁敵”惺惺相惜的心境。
不過,藝術(shù)的排他性大概也是一條規(guī)律。越是在行當相同、水平相當而風格各異的演員之間,這種藝術(shù)的排他性就越容易產(chǎn)生。這是不必諱言的。譚鑫培之于汪桂芬,余叔巖之于言菊朋,周信芳之于馬連良……大概就都會在不同程度上互相道出一些藝術(shù)上的微詞的。這其實是一種藝術(shù)家的坦率,不應(yīng)與有意貶低別人同論。在上世紀80年代,我偶然遇到厲先生,我說:“我有一個建議,想請您和張世麟先生坐在一起探討探討你們共同的拿手戲《挑滑車》的演法,您看怎么樣?”厲沒有明說不同意,而只是冷靜地回了我一句話:“那我們該吵架了?!蹦谴问刮腋械剿麑埖囊恍┭莘@然是不以為然的。同時,張對厲的表演平時也很少加以評論,我記得只有一次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對厲在《艷陽樓》的“醉打”有所置疑,他認為高登都醉成那樣了,還怎么交鋒呢?這些本來都是可以展開討論和爭鳴的。其實當時如果真的提供一個機會,請這二位老藝術(shù)家痛痛快快地“吵上一架”,那是一定會碰撞出若干閃現(xiàn)藝術(shù)真理的火花的。
據(jù)我的觀察,厲、張二位都有著深識對方之優(yōu)勢的真知,但似乎又不宜多說;同時,他們又都以自己的審美觀念為準發(fā)現(xiàn)對方的某些可議之點,但也似乎不便于直說面告。所以他們的關(guān)系多少有點微妙。不過,雖然如此,他們又畢竟共同完成了一個藝壇佳話———讓他們的色彩不同的京劇武生藝術(shù)的花朵在同一個花圃競相開放,彼此爭奇斗妍,相映成趣。他們的不同也許正是他們的相同,那就是他們都是用自己的一生致力于創(chuàng)造一個屬于自己的獨特藝術(shù)風格。厲,俊美瀟灑;張,古雅剛健。相對來說,厲的名氣更大些,而張的藝術(shù)實力又使厲始終不能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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