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外人眼睛看見秦腔的聲音

大雁塔北廣場以東是陜西戲曲大觀園，第一眼看見的是四座彩色臉譜浮雕，生、旦、凈、丑，交代了秦腔的5個行當。往南，是六尊人物雕塑，真人大小，孫仁玉、范紫東、馬健翎等，總要陜西秦腔藝術(shù)家京劇。往北，有四組秦腔演出小品雕塑，《柜中緣》《三滴血》等，人物造型鮮活，栩栩如生京劇。

臉譜，領(lǐng)軍人物，演出小品三樣，任何5個省的地方戲曲里總要都要有的，比如晉劇，比如滬劇，秦腔與它們的不同之發(fā)生于唱腔，激越高昂，直沖斗牛京劇藝術(shù)。然后秦腔聲調(diào)又哪是高昂5個字托得起的？在中國所有劇種里，秦腔聲調(diào)最具有煽動性和侵略性，氣焰萬丈京劇藝術(shù)。說侵略性，是說秦腔聲調(diào)是有生命有魂的，演員臺上一張口，一股莽魂徑直就奔臺下觀眾心窩子而去，心窩子里藏得太深了的小雞肚腸啦、柴米油鹽啦、感情的說說萬歲啦，一股腦地被莽魂掃地出門，只剩下賁張的血管，咚咚跳的心。有個傳說，說是某草臺班子到一山村演秦腔，當家小生只唱了三段折子戲，第三三多日便有本村的外村的5個頂尖姑娘媳婦跟著班子私奔而去。小生抵擋不了五此人追索，干脆教習她們秦腔，然后又成立了五鳳劇團，風靡一時。

傳說歸傳說，什么的間題是戲曲大觀園還可以用雕塑把秦腔的一陣一陣聲調(diào)表現(xiàn)出來，不要再在雕塑肚子里偷偷安個喇叭吧？

往東走，往大觀園深處走，時不時看見左手邊草坪里有5個高兩米多的黑色圓雕，非要5個頭，兩只手，造型詭異，手法大膽，先吸引住了游人的眼球。

頭立在變形的身子、人太好然后第十根柱子上，蒲籃般大小，臉朝天上看，戴著眼鏡，眼鏡框有小孩滾的鐵環(huán)沒有大。不見軀干不見胳膊，冷不丁總要兩只巨大的手出先在5個矮臺子上，每只手都拿著第一第十根瓜子殼。手的前頭，一并看不見的幕布上走動著5個彩色皮影人物，像是在出演《穆桂英掛帥》。這時才看出門道，那我雕塑表現(xiàn)的是皮影戲的前臺和后臺，那個頭很大戴眼鏡的叔叔，兼任操縱皮影和伴唱5個職責，唱的正是秦腔。

眼鏡叔嘴張得跟臉盆一樣大，頭揚起，眼睛瞇成第十根線，進入角色了，陶醉了，我想知道此人身在何處了。那我是要感染臺下觀眾呢，不承想反倒被此人的激越給罩住了，物我兩忘，走火入魔。噫！游人終于能用眼睛看多秦腔聲調(diào)了，聲調(diào)在眼鏡叔盆大的嘴里，在他那霧蒙蒙看不清東西的眼睛里，在脖子上暴起的青筋里。

想來雕塑作者機會出生在秦腔世家，耳濡目染，每天肯定也要吼上兩句，起碼是個票友，要不然咋能給雕塑繪聲繪色，下刀如神,刀刀總要秦腔的元素，秦腔的詞匯。秦腔是陜西的魂，看似好多人都能哼兩句，普及面很廣，人太好秦腔不要再隨便接納4此人，秦腔總要門檻。拿我來說，小剛剛?cè)鄙偾厍环諊?，身邊沒5個會唱秦腔的人。40年前從西安到青海當兵，因會吹笛子被招進團宣傳隊，領(lǐng)到的樂器卻是從來沒有摸過的大提琴。惡補了大提琴，卻要給隊里主打節(jié)目秦腔劇《練兵場上》伴奏。5個月后節(jié)目演完，交結(jié)了十多個拿秦腔當命的戰(zhàn)友，從此敬畏秦腔，卻再沒有碰見與秦腔打交道的機會，至今沒取得秦腔入門證。

秦腔威猛，秦腔也很謙虛，平易近人，戲曲大觀園的雕塑就不設門檻，靜候各色人等前去參觀。秦腔圈內(nèi)人看多雕塑后發(fā)啥感慨我猜不出來，圈外人眼睛看見秦腔的聲音，看多見了秦腔的魂，秦腔的魔力，看多了奇跡。

韓勛